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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替嫁的新娘(二十)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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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替嫁的新娘(二十)(1)

從始祖諾亞醒來至今, 已經有十天了。

血族外界風雲變動如何,塔塔並不知道。她只知道這十天和諾亞的相處,幾乎顛覆了她所有對他的正常認知。

自從諾亞醒來後,諾亞和塔塔兩個人一直都住在他的房間裏, 兩人同吃同住, 到了白天就躺在諾亞的那尊水晶棺材中睡覺。

塔塔並不想和諾亞朝夕相處, 更不願意時刻躺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男人身邊睡覺。

她曾隱晦又委婉地提過說棺材內空間狹隘, 一直側躺著睡覺很不舒服。

本想提出白天讓她自行回到原先的臥室休息的建議, 結果話還沒出口, 就被諾亞二話不說直接抱起來,將她整個人都平放在身上趴著。頭部靠在胸膛處, 四肢都壓在諾亞的身上,後腰處還搭著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手。

儼然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張人形床墊, 並將她牢牢固定在這張“床墊”上,一動不敢亂動。。

塔塔:“......”

這,這還不如側躺著擠一擠呢!!

起碼接觸面積還小一點!

塔塔不敢再多說話,生怕諾亞又想出什麽她理解不了的解決問題的方法。

——這個狗男人,每次不是解決問題,而是直接把她給解決了, 讓她不敢提問題。

氣死了氣死了。

於是塔塔發現想要和諾亞好好相處,首先做的第一點就是。

不!能!委!婉!

她以前偷偷觀察珀西瓦爾家各種宴會上,那些紳士淑女們鶯歌燕舞,衣香鬢影。在佳肴美酒的環繞下杯盞交錯,每一句話都如同精挑細琢的藝術品, 既顯示出自己的學識和地位, 又以一種優雅的姿態表達情緒和要求。

而越是擅長這種社交辭令的貴族小姐們, 就越受到各種王公貴族們的追捧和誇讚。

塔塔本想也用這樣的方式對待諾亞, 不著痕跡地恭維和討好這位血族至高無上的王,達到自己的目的。她作為一個沒讀過什麽書的半文盲,勉強嘗試著在諾亞面前模仿著貴族式社交的措辭。

結果——

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。

平日裏抱在懷裏走路、每一餐都要親自餵食、在房間裏沒有睡覺時也要將她抱在懷裏......各種各樣堪稱粘人的行為,塔塔找了很多理由想要拒絕,諾亞都充耳不聞繼續我行我素。

還有更離譜的。

在新年前的那個傍晚,塔塔想要用溫泉好好的泡一個澡,而不是像之前每天在諾亞房間的盥洗室裏簡單的梳洗。她正要出門去找女仆詢問王宮裏的浴池在哪裏,身後原本坐在棺材裏的諾亞也站了起來。

一副要跟她一起去的樣子。

塔塔解釋:“......陛下,我要去沐浴。”

諾亞理所當然道:“我和你一同去。”

他的小鳥只能呆在他的身邊,離開一刻鐘就會讓他煩躁不安。

一想到待會兒泡在浴池裏,身邊還有一個諾亞睜著那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她,塔塔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了。

塔塔勉強擠出一個微笑,委婉地提醒他兩人之前的約定:“陛下,之前您也同意過的,我洗漱的時候您不能在我身邊。”

諾亞沒有反駁,而是理直氣壯地說,“但那是在我的房間裏,你不會有事。”

有什麽事?

被自己的洗澡水淹死嗎?

塔塔無語了一陣子,繼續維持著耐心,換了個方式暗示道:“可我不習慣沐浴的時候身邊有人......”

諾亞彎了彎唇角,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更好解決了。直接大步走上前將少女抱進懷裏,替她推開門往外走,眼底帶著幾分愉悅。

他說:“我又不是人。”我是血族。

塔塔:“......”

根本來不及拒絕,塔塔就整個人身體半騰空坐在了諾亞的臂彎裏。她下意識伸手攬住他的脖子,確定安安穩穩坐好不會摔跤後,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諾亞不容拒絕地安排了。

後來還是好說歹說,終於是勸說住諾亞讓他呆在浴池外的另一間房間等她。

為什麽溝通起來這麽困難呢?

塔塔堅決不承認是自己表達有問題。

她才沒有問題!

所有問題都是諾亞有問題!

這個男人仿佛自動屏蔽了一切她試圖表達的潛在含義,每次都直接用最簡單粗暴的理解方式回應她。

這樣全憑本能任性妄為的個性,和塔塔以前聽來的各種吟游詩人嘴裏“最理智冷靜的王者”的說法,簡直天差地別。如果不是塔塔親眼見到棺材裏的男人醒來,她都不由得想要懷疑始祖諾亞是不是被掉包了。

於是,在新年的第一日朝陽初升,宴會結束之時,塔塔終於下定決心,這次要直白的、開誠布公的,和諾亞好好談一談。

至於談話的內容......

塔塔想起方才宴會上西蒙說的那些話,暗自垂下眼眸。

女仆領著塔塔離開大廳回到諾亞的房間。

隨著客人們從王宮離去,身後的燭光也一盞盞的熄滅,重新恢覆到原先昏黑幽冷的模樣。墻上精致的壁畫被黑暗籠罩,穹廬之下冷銀質地的巨型雕像也消寂融入深淵。

仿佛片刻前的繁華熙攘的場景都是深夜夢裏的一場幻想,到了天亮晨曦之時,盡數回歸於煙消雲散。

“新年快樂,我的小鳥。”

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,是新的一年伊始。

塔塔推開房門。

坐在黑暗裏的男人擡起頭看向門邊走進來的少女,動作優雅緩慢的點亮了手邊桌臺上的蠟燭,用手托著燭臺的底部緩緩向她走來。

盈盈微光驟然驅散了黑暗中的冷意。

塔塔下意識被黑暗中的光亮刺瞇起眼睛,眨了眨眼才恢覆正常視線。

搖曳的燭火跳躍著微溫的熱意,照亮男人精致到不可思議的面容。

身量高大頎長,雙腿修長,肩寬腰窄。

他穿著一如既往的幾千年前的服飾,亞麻黑的長袍,胸襟處微敞開寬松的一片,薄薄的肌肉線條分布有致。順著向上看是男人清晰的喉結,下頜線棱角分明,墨色長發如瀑布傾瀉垂下。

他半垂著眼瞼,狹長清冽的眼尾揚起一個向上的弧度,掩住了眸中神色,兩片薄唇微微抿起,似笑非笑。

優雅,強大,無與倫比的高貴與冷漠。

宛如流動的光影籠罩著暗夜神明。

從伊甸園墮落的神子,縱然被光明遺棄,被時光忘記。

依然剎那驚艷。

這是塔塔第一次在足夠的光源下看清諾亞的長相,幾乎是一種用語言難以形容的美。

當他漫不經心地擡眼看向少女,那一瞬間的目光仿佛直擊心靈。

好在柔和微暖的燭光照耀下,削弱了五官之間與生俱來的冷硬和無情,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麽的疏冷和充滿距離感。

塔塔驚訝地張了張嘴,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幾乎手足無措的問道:“你.....你不怕光了?啊不是!光不怕你了?!”

說完就立刻後悔。

冷靜下來才發現方才自己說話的語氣很莽撞。明明之前兩人都默契不談論為什麽房間裏不開燈的事情,諾亞沒有提起,塔塔也就裝作不知道,隨著他的意思呆在基本昏暗到看不清的黑暗環境裏。

可剛剛的話明顯暴露了,塔塔是知道諾亞不能見光的。

也不知道現在的諾亞是個什麽狀態,塔塔悄悄打量著走至眼前的男人,心裏揣測著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肆無忌憚地發言會不會惹怒他。

好在諾亞並沒有追究塔塔言語措辭上的小漏洞。

他一手端著燭臺,一手拉起塔塔的手牽在手心裏,和她十指相扣。

“你真美。”

諾亞目光定定的落在少女的臉上。

這朵嬌艷盛開的薔薇花,此時正穿著他親自挑選的紅色長裙,白皙如初雪的容顏,冰藍色透徹幹凈的眼眸。

哪怕被迫囚困於無盡枯寂的黑暗中,也難以掩蓋她靈魂裏透露出來的生機。富有鮮活的生命力,縱然朝生暮死只有短短綻放的花期,也比他們這些被時光歲月遺棄的老怪物要看起來更令人向往的多。

多美啊。

諾亞微微俯下身,冰冷的唇角印在少女眼尾處那塊柔軟的肌膚上,像是在親吻一朵花瓣的芳香。

他眼裏閃過一絲迷戀,不由得出言感嘆,輕聲呢喃著:“像黑夜裏無法驅散的光明,吸引著一切墮落靈魂的追逐渴望。”

塔塔身體一僵,勉強忍住眼中險些暴露出的慌亂和緊張,總覺得諾亞的話意有所指。

是看到了她今晚和西蒙的對話了嗎?

塔塔承認,整個晚上西蒙都在試圖誘拐她離開諾亞身邊。

尤其是當西蒙在說出她作為喚醒諾亞的人類少女,會註定永遠和諾亞綁定在一起後,更是不斷地暗示她,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逃離。

要說完全不心動,這是假的。

但塔塔一想到西蒙之前的所作所為,他也是同樣想要將自己綁在身邊的血族,嚴格算起來和諾亞基本上沒什麽區別,塔塔的心思又逐漸冷靜下來了。

整座王宮都是諾亞的,在看到蘭卡斯特的能力之後,塔塔毫不懷疑諾亞擁有更加無所不能的能力。塔塔也實在沒有想清楚,為什麽明明知道諾亞會在暗中窺伺,西蒙還敢這樣大膽的用各種明示暗示來招惹自己。

西蒙究竟想幹什麽......

他是血族的親王,難道他想找理由奪權篡位?

還是真的只是單純想要帶她走?

塔塔直覺不想參與到這些覆雜的爭鬥中去,她一心只想遠離血族的領地,好好完成任務的要求。但她也知道此時不能惹惱了西蒙,他畢竟是血族高高在上的親王,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少女壓根沒有任何還手之力。

於是整場宴會上,塔塔始終沒有正面回應西蒙的各種話語,一直保持安安靜靜垂著眼睛站在角落的模樣,既不表露出讚同和向往,但也沒有開口直白的拒絕。

如果諾亞始終在暗中觀察的話......

他剛剛那句話,是不是誤會了她今晚的表現,誤以為她已經投靠到了西蒙那邊?

塔塔局促地開口,想要解釋,“我沒有......”沒有想要勾引其他人。

被一根冰冷的食指壓住唇角,封住了剩下的話語。

“噓——”諾亞重新牽住塔塔的手,帶著她走回房間中央的水晶棺材旁,“我的小鳥會一直很乖的,對不對?”

塔塔抿著嘴低低應了一聲,不敢再多說話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塔塔決定主動換個話題緩和一下兩人間的氣氛。

不能一直這麽僵持著。

她還打算和諾亞好好談談呢。

想起小胖桃曾經提示過的,在這個任務中會有一個“輔助者”的角色,只要塔塔努力尋找到這個輔助者,並找到和他正確相處的方式,他將成為自己最有力的助手。

而且小胖桃還說過,這個輔助者在任務裏會是一個身份極高的存在,一開始他的存在或許會阻礙塔塔的任務。

西蒙和諾亞在血族的地位都非常高,而且此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希望將塔塔留在自己身邊,不讓她追求任務中指示的“名正言順活在陽光下”這個要求。

這樣看起來,這兩個人都很符合小胖桃說的輔助者的形容。

只是究竟該是誰呢?

塔塔猶豫了很久,還是決定先從真正意義上身份最高的這個人開始試探。

血族始祖。

血族至高無上的王。

諾亞。

他不僅符合小胖桃對於輔助者的所有描述,更何況......

在西蒙的描述裏,這個男人會毫無理由的愛她,愛到完全不願意離開她片刻時間,只會永遠渴求地同她共享永恒生命。

血族在極致的愛意之下,強烈的占有欲和侵占渴望會以傾倒似的力量擊潰絕對的冷靜。

除非死亡,他絕對不會放她離開。

當西蒙說這些話的時候,他看穿了塔塔內心深處對於血族生活的嚴重抵制心理,故意用一些讓她會產生反感的行為描述諾亞可能會做的事情。

比如說,西蒙說諾亞會將塔塔永遠關在這座黑暗的王宮之中,成為他一個人的禁.臠。西蒙還說,在王權壓迫之下,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任何血族和人類有能力幫助塔塔。

而西蒙呢?

他說他有能力和把握將塔塔從噩夢中拯救出來,他還承諾自己不會限制塔塔的自由,如果她想要去任何地方,他都願意陪在她的身邊。

似乎每一個血族天生都帶著極強的蠱惑能力,他們能精準的刺探到人類內心最柔弱恐懼的東西,用漂亮美好的幻夢築造一個安全的世界,牽引著無知少女的心神,誘惑她一步步墮入野獸早就鋪墊好的陷阱之中。

塔塔險些就真的答應了西蒙。

但在即將點頭答應的最後關頭,塔塔忽然理智回歸。

少女猶豫了片刻,迂回地表示,她很害怕,想要回去之後再好好想想。

恰好就是“輔助者”這三個字,將塔塔的理智拉回了腦子裏。西蒙的每一句話確實恰好都踩在了塔塔的心尖上,一邊讓她對諾亞更加畏懼害怕,一邊又不由自主地向往著西蒙描述的生活。

但塔塔始終記得,她最初會慌不擇路去喚醒水晶棺材裏沈睡的始祖,正是因為她想要逃離西蒙的掌控。

如今,在所謂“諾亞愛她”的前提之下。

塔塔想試試,究竟是西蒙會成為她的騎士,還是諾亞才是真正能夠幫助她完成任務的那個人。

於是塔塔盡量放松身體露出笑容,主動將身體往諾亞身邊靠了靠,眉眼間帶著幾分活潑和好奇。

少女輕言慢語打著商量,嗓音宛如清甜的泉水,咕嚕嚕冒著小氣泡:“陛下,我想提一個很小的要求......真的很小很小!如果你不願意答應的話,可以當我沒有說過。”

諾亞垂眼看向少女,“你說。”

“但事先說好,你不能生我的氣,好不好嘛。”塔塔故意撒嬌地抱住諾亞的胳膊,揚起漂亮的小臉,再三開口尋求保證。

諾亞愉悅地享受著少女撒嬌的語氣,更加柔和的點了點頭。

塔塔深吸一口氣,小心翼翼地試探著:“我想拉開房間裏的窗簾,行嗎?”

在諾亞還沒開口前,她連忙伸手比劃了一小條縫隙的大小,急急忙忙補充道:“一條小小的縫隙就可以的!如果您不喜歡的話,您也可以讓我隔壁房間曬會兒太陽,每天只要五分鐘就行!”

塔塔伸出雙手握住諾亞的大手,不介意那只手毫無溫度的冰涼,直接半抱著貼在自己的臉頰旁邊。

盈盈清澈的目光燦爛若星辰,流光溢彩地仰視著擡起臉,宛如主動將自己遞到他手中把玩的小動物,乖順聽話極了。

“諾亞......”塔塔甚至第一次主動叫了諾亞的名字,聲音輕如一片柔軟的羽毛。

她像一束纏繞在大樹上攀附向上藤蔓,柔軟的枝條一寸寸的勒在了諾亞的血脈肉體之上,緩緩的勒緊。

“我還小,就算放在人類的環境裏,也還沒有成年。花園裏的植物和花朵如果沒有陽光會枯萎死去,我還沒有長大,常年呆在黑暗裏的話,也會.....很難受的。”

“你也不想看到我難受的,對不對......?”

不是說喜歡我嗎?

不是說會不受控制的喜歡上我?

不是說這是宿命中不可抗拒的愛降落在人世間?

那麽......

就讓我看看你有多愛我吧。

如果你愛我的話......

塔塔掩下心裏的想法,一心一意地註視著諾亞。

冷白的手掌捧住少女嬌嫩的臉龐,像是觸碰著一顆瑩瑩皎白的珍珠,圓潤飽滿的弧度順著人類溫熱的皮膚傳遞到諾亞的血管神經之中,一種難以言喻的飽脹和滿足感填充了他空虛的內心。

看著這顆主動跳進自己懷裏的珍珠。

諾亞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。

那雙猩紅的眼眸更是化成了一灘流淌的溫水,薄薄的霧氣似夢似幻的拉著他直至墜入沈淪深淵。

哪怕藏在黑暗裏最後一絲冷靜的理智,正冷眼漠然地提示著諾亞:

——你眼前這位少女是這個世界上最狡猾的小騙子,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完全相信。

醒醒吧,睡了幾千年的老瘋子。

她明知道你不能呆在陽光下,卻故意提出這樣的要求。

她可能和西蒙暗自串通達成了協議,她也可能有其他的心思,想要從他的身邊逃離。

你看看她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裏,瞳孔最深處幹凈地比無情之人還要疏離,哪怕時常笑盈盈,溫順安靜地陪伴在身邊,可眼睛裏永遠空空蕩蕩的,什麽也沒有。

從來沒有過你的身影,也沒有過對你一絲一毫的在意。

仿佛眨眨眼,下一瞬間就會轉身順著陽光飛走,再也不會回來。

可諾亞此時完全無法冷靜思考。

他只想順應自己的內心。

塔塔耐心地等待片刻。

終於,聽到男人答應道,“好,我陪你曬太陽。”

她悄悄勾起唇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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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讓塔塔實在沒有想到的是,諾亞答應她的曬太陽,是一種像是牧羊人放羊似的曬法。

塔塔先是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議,自己白天可以去隔壁房間呆著曬太陽,不打擾到諾亞正常的休息睡眠。

還沒等塔塔幻想著自己獨處的快樂時光該怎麽度過時,這個提議就被諾亞毫不猶豫地直接否決,他不假思索拒絕任何讓塔塔離開自己視線的行為。

無論塔塔再怎麽撒嬌,可憐巴巴的看著他,諾亞都不同意。

算了......

慢慢來吧。

塔塔只能同意諾亞的做法。

於是,每天到了白天的時候,現在在諾亞的房間裏就會出現這樣一幅畫面——

橙紅色的朝陽斜斜的從巨大的琉璃窗灑進來,在精致華貴的地毯上暈開一片跳動的光斑。少女穿著白色睡裙窩在柔軟的單人沙發裏,棕黑色長卷發披散了一身,透白的小臉籠罩在陽光下,泛著淡淡微粉的紅暈,看起來像一只嬌氣可愛的小羊羔,沐浴在最溫柔的冬日旭陽之中。

而房間的另一邊,有一處沒有絲毫光亮和溫暖照耀的角落。

為了不被太陽曬到一絲一毫,諾亞主動將他睡覺的水晶棺材從房間中央搬到了旁邊。

那些穿過落地玻璃窗灑進來的陽光,隨著日頭傾斜變動,偶爾有幾縷照在了靠近他附近的某個角落,一切光路都會變得紊亂起來,像是被一個無形的黑暗磁場全部吸引進去,再往前一寸便瞬間消失。

某個無聊到睡不著的男人盤膝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,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不遠處陽光下,那個本該躺在自己懷裏一起睡覺的少女。

他穿著同款白色亞麻的睡袍,胸前衣領松垮垮的垂下,半露出優美的肌肉線條和白皙如雪的皮膚。絕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容隱隱顯露出幾分無聊和沮喪,指尖玩了一會兒自己的頭發,繼續雙手支著下巴,懶洋洋地看著窗邊的少女。

在這樣灼灼的目光盯視下,塔塔也沒能成功入睡。

她滿臉無奈地從沙發上爬起來,翻身背對著陽光看向黑暗角落處諾亞呆著的地方。

見塔塔看過來,諾亞主動開口,“我睡不著,小鳥。”

塔塔一臉無語,她竟然在諾亞的語氣中聽到了幾分委屈感。心想諾亞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需要阿媽哄著睡覺的巨型嬰兒,但她又不能不哄著。

“你之前答應過我的,我每天早中晚都可以曬半個小時的太陽。”

這是塔塔和諾亞最後商量的結果,她不去其他房間,那諾亞就必須允許塔塔每天三次在房間裏曬太陽,美其名曰補充能量讓她更好更健康的成長。

諾亞沈默了一會兒,他很想直接說自己後悔了。

但一想到當時塔塔軟著嗓音,用指尖拉著他的袖子,不停撒嬌求他的模樣,諾亞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,腦子裏連正常思考能力都喪失了,直接滿口答應了塔塔的要求。

現在如果反悔的話,肯定會惹得塔塔更加不高興。

到時候這只狡猾的小鳥如果故意哭出來,他更加沒有招架之力。

諾亞只能默默看了眼墻上的掛鐘,“還有十五分三十秒。沒事,你繼續曬太陽吧。”

塔塔:“......”

精準到秒,真厲害。

諾亞隱匿在絕對的黑暗中,塔塔看不到他的人影,只能聽到他的聲音。

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光明與黑暗的對比感,在無形中減弱了兩人之間存在的距離,讓塔塔一時間忘記了他是血族而她是人類的身份,竟然莫名產生了幾分荒謬的安全感。

甚至還覺得此時藏在黑暗裏孤苦伶仃的男人很可憐。

找不到平日裏抱著睡覺的布娃娃,只能像個孤寡老人似的守在無盡沈寂的黑暗裏,耐心等待跑出去玩的小姑娘飛回他的身邊。

塔塔的膽子也莫名變大了些。

她半趴在沙發靠背上,像只懶洋洋的名貴貓咪似的瞇起冰藍色的眼睛,掩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切,細聲細語地和諾亞閑聊道:“如果還是不能見陽光的話......之前新年那天,您為什麽要主動點燃蠟燭呢?”

諾亞輕笑一聲。

低啞的嗓音隱匿在黑暗裏,透出幾分誘人的磁性。

他說:“我的小鳥太喜歡外面的世界,總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好奇心。這讓我不得不擔心,小鳥會受到蠱惑偷偷逃跑。”

塔塔下意識睜圓雙眼。

安安靜靜沈默了一會兒,塔塔故意對他嘴裏的逃跑二字充耳不聞。

反正塔塔現在確信諾亞當天肯定是聽到了西蒙和她的對話,但至於為什麽至今沒有撕破臉皮,她也不清楚。

既然諾亞沒有主動說,那塔塔就混當什麽也不知道。

而是厚著臉皮將話題繞回她的問題,“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邏輯嗎?”

“當然有。”

諾亞慢悠悠地說著,指尖驟然亮起一小點兒燭火,照亮了他的臉龐。

男人的眼裏似是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,優雅又傲慢的反問道:“我難道不比外面的世界更好看嗎?”

塔塔:“......”

好的,她承認。

諾亞確實好看。

無敵的好看。

但是——為什麽諾亞會突然有這種幼稚的攀比心啊??!

塔塔第無數次在心裏真誠發問,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沒有被掉包嗎?

說好的理智和冷靜的化身呢......

諾亞也並不期待真的能聽到塔塔的回應,不緊不慢地吹熄了指尖的燭光,讓身邊再次恢覆徹底的黑暗中。

塔塔踟躕了一會兒,提著心試探問道,“陛下,您現在已經可以正常接觸光亮了嗎?”

和最開始一遇到任何光源,就會自動使其熄滅的現象比起來,諾亞已經能控制他身邊這個吸光的現象,普通的燭火也不會立刻消失,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在一點點恢覆鼎盛時期的力量?

反正諾亞估計早就知道他發現他身上異象的事情了,繼續遮遮掩掩的繞圈子打探,不如幹脆直白的詢問。

諾亞:“暫時只恢覆了一部分,我尚且沒有完全找到出現問題的源頭。不過你放心,就算是現在的我依舊能夠很好的照顧你。”

所以,不要總想著逃跑好嗎?

不要逼我用鎖鏈將你徹底鎖起來,我的小鳥。

塔塔聽出了諾亞言語裏明晃晃的威脅和暗示,悄悄咽了咽口水,幹笑幾聲:“哈哈......祝您早日恢覆。”

在墻上時鐘的指針跳到半點的時候,塔塔主動從沙發上跳下來,不需要諾亞出聲催促,徑直踩著小拖鞋跑到窗邊用力迅速的拉上窗簾,“吧嗒吧嗒”的拖鞋聲清脆極了。

“早晨曬太陽時間結束,陛下我們快睡覺吧!”

在塔塔去關窗簾的時候,諾亞點亮了房間四周最角落的幾盞蠟燭,勉強營造了一個微微有些光亮的環境。

他是血族,在黑暗裏能夠清晰視物。

但他知道塔塔的視力有問題,昏暗中會陷入什麽也看不清的局面。為了不讓塔塔感覺到不自在,諾亞勉強壓抑住自己對光的厭惡,就連睡覺的時候也遠遠地點著幾根蠟燭。

諾亞將嬌小的少女抱到棺材裏,兩人面對面躺好。

塔塔今天曬足了太陽,感覺渾身都充滿了溫暖的味道,心情十分愉悅。哪怕剛剛被諾亞冷颼颼的暗示威脅了幾句,也絲毫不影響她整體快樂的情緒。

於是難得主動的在臨睡前,和諾亞道了句晚安。

“晚安,陛下。祝您在夢裏安睡。”

說完不等諾亞回應,塔塔縮在狹小但卻不擁擠難受的棺材裏,找了個合適舒服的姿勢,乖乖巧巧地閉上眼睛開始睡覺。

諾亞吻了吻少女的發頂,心裏柔軟甜蜜極了。

為了不打擾到少女的好夢,他悄無聲息地動了動唇角,似乎也在說:“晚安,我的小鳥。”

只是......

當他垂下目光想去再偷偷看幾眼塔塔的睡顏時,他發現了一絲和平日不太一樣的東西。

女孩滿頭棕黑色長發的發頂,發根處新長出來的頭發,竟然是金色的。

那一絲非常細微的金色,隱藏在茂密濃郁的黑發裏,原本很不容易被發現。

可是隨著這些日子緩慢的生長,越來越多金色發絲冒了出來,哪怕在黑暗中也格外顯眼。

血族的頭發基本在幼年至成年期就會固定了顏色和長度,不會再繼續生長。塔塔是人類,會有正常的生長衰落周期。但就算諾亞一個血族再不了解人類的常識,也知道黑色的頭發不可能突然就變成金色。

看來他的小鳥不僅僅只隱瞞了他一件事呢......

一想到塔塔身上還有其他事情是他不知道的,諾亞控制不住的開始產生暴戾狂躁的情緒。

原本平和的眼眸裏逐漸凝聚起狂風暴雨,錯亂繁雜的黑霧糾纏在瞳眸深處,幾乎快要掙紮著沖破而出。

“嗯......好冷啊。”

就在諾亞陷入自己的思緒,近乎徹底失控之前,耳邊忽然傳來懷裏少女幾聲迷迷糊糊的嘟囔聲。

睡夢裏的少女臉色蒼白的蜷縮在自己的懷裏,單薄的睡裙覆蓋著纖細瘦弱的軀體,仍然抵擋不了外界傳來極度冰寒的冷意。緊閉的眼皮處睫毛不斷地震顫著,可無論如何也沒有成功的擺脫夢境的牽引回歸到現實。

好冷......

夢裏漫天大雪,鵝毛似的雪花從半空中飄落,一望無際的世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。

塔塔走在沒有盡頭的雪地之中,遠處天邊是濃墨還要深的黑色天幕,天地交接處只有極致的黑色與白色對比。放眼望去除了她之外,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。

好冷,真的好冷......

寒風幾乎將她吹得眼睛都睜不開,刺骨的冰冷由外而內滲透進來,塔塔不住地牙齒打顫,但仍不肯放棄地迎著風雪往前走。

走......

要走到哪裏去呢?

她是誰......?

她......

“塔塔,塔塔?”耳邊傳來低沈穩重的呼喚聲,在呼嘯的寒風裏聲音幾近破碎,忽遠忽近,每一個字詞都穩穩地落在她的耳畔。

塔塔?

對,她是塔塔。

她是小胖鳥找來做任務的人,做完任務,她就可以......

就可以幹什麽來著。

塔塔蹙著眉拼命的想,想了好久才終於沖破了記憶裏那層落滿塵埃的薄膜。

對了,她沒有記憶。

小胖鳥答應幫她找回記憶,她才來做任務的。

耳邊的人還在不斷呼喚,“塔塔,塔塔。”

塔塔猛地睜開眼。

她躺在熟悉的棺材裏,近在咫尺的是諾亞沒有絲毫遮掩的胸膛,白皙到毫無瑕疵,帶著漂亮的肌肉線條,完全不顯得纖弱無力,反而充滿了誘惑感,讓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還想看第二眼。

塔塔眨眨眼,才正常的移開了視線。

腦子裏還有些發蒙的感覺,下意識擡眼往上看去。

忽然看到了男人黑暗中猩紅無比的雙目,和唇角處尚未完全消失的尖牙,在昏暗房間裏隱隱閃著冷光。

“啊——!!!!!”

少女一聲尖叫幾乎響破天空。

渾身的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,塔塔被眼前這張看起來想要立刻一口咬下來的臉,嚇得險些魂魄出竅。

這一瞬間,她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和冷靜,全憑本能的拼命蜷縮起身體往下躲,掙紮著想要逃出棺材,遠遠的離開諾亞的身邊。

“塔塔,塔塔,沒事了,沒事了......”

而諾亞卻以為塔塔是被噩夢嚇到了,不停地伸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裏,一絲一毫都不肯放松。

眼裏隱隱閃過一絲歉疚。

他知道塔塔情緒崩潰的來源,是方才他情緒失控影響了她。

這是他身為血族的天賦能力之一,能夠通過精神力控制身邊任何弱於他的人。

只是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覆,所以失控時不小心給塔塔帶來了噩夢。

“沒事了,沒有人會傷害你的......”

耳邊男人的聲音溫柔低沈,難得不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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